生而为人

【楼诚】生病

明诚病了。

以前在桂姨手底下受虐待的时候总是穿得单薄,深冬时节还要常在室外干粗活,身子骨虽然瘦弱,倒也没体会过什么叫冷热交加。

来到明家之后,明诚终于知道了原来冬天可以是暖的,烧得极旺的壁炉,精致保暖的衣物,加厚絮棉的被褥,硬是能把明诚生生逼出一身汗来。

明楼生活了这么多年自是习惯,要出门总是说走就走,明诚也是极恭谨地不肯多说一句,身上的热汗被冷风一吹,饶是大人也受不了的,更何况是从小受苦的明诚,几天过去便寒气侵体,有些鼻塞咽痛。明诚只忍着不说,心想熬过几天便好了。

偏生今晚明镜兴致高,明家的产业运营得风生水起,明楼成绩又优秀,被老师一顿夸奖,明台也惯会哄她开心的,于是多做了些菜,还和明楼喝了些酒方才罢休。明诚小馋猫似的多吃了许多油腻的,一下子胃承受不了,两病合一病,竟是在半夜发起高烧来。

发烧之人最是睡不安稳,明诚躺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昏昏沉沉间觉得似乎有火炉在烤,一伸腿便把被子踹开,不一会儿又冷得发抖,仿佛桂姨又把他扔回了屋外的瑟瑟冬夜,又伸手去摸被子,如此反复多次,终于在一次热得受不了的时候,向右一扭,猛然间摸到了一个比自己体温低的柔软的物体,不容分说地便扑了上去,立时觉得舒适很多,然而一瞬间又觉得胃疼难忍,不由得弓起身子蜷缩着,恍惚间疼得手也无意识地乱抓起来。

这样的折腾终于惊醒了明诚的降温源——明楼,他今天喝了些酒,本来睡得很沉,明诚的左右翻腾也没能察觉到。然而梦中觉得似有一股热浪袭来,慢慢的身上突然一阵疼,终于耐不住噩梦猛睁双眼,带着一点起床气慢慢聚焦,才看清阿诚扑在他身上的样子。

明楼的怒气霎那间被诧异取代,阿诚一向睡觉极老实,不像明台总是四仰八叉,今天这是怎么了?细看顿觉不对,不说这高得吓人的体温,单是满头的虚汗,发白的嘴唇,捂着胃的右手,以及嵌进自己肩膀的指甲,都足够触目惊心。

明楼慌忙将阿诚摇醒,然而阿诚睁开的双眼里不见平日的清亮,只剩下迷茫和虚弱,嘴里不住地呢喃着,除了“热”便是“疼”。明楼真的被吓着了,他从未见过阿诚如此,即便是当初在桂姨家那个受尽苦楚的小娃娃,也没有像今天这样高烧不下神智不清。

下意识的,明楼一把把阿诚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嘴唇贴上阿诚的额头,试图搞清阿诚究竟病得如何。这清凉让明诚清醒了一分,他无神的眼睛终于辨认出抱着他的凉凉的软软的香香的东西原来是大哥,一惊便觉得自己僭越了,想挣脱却又身子发软根本使不上力,只好张口叫大哥,可嗓子又疼得不像话,张了半天嘴,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明楼觉得怀中的身子蠕动了几下,便向阿诚面上看去,只见阿诚张了几次口,喉咙里却只有细小且沙哑的,甚至不像人声的音节,心下又气又急:“别说话了!我去给你倒水,然后叫苏医生来。”说着去茶几上拿了水杯,倒了热水端在手中喂给阿诚喝,然后转身就要去打电话,却感觉自己的衣角被弱弱地拽了几下,回头一看,只见阿诚眼睛红红地拼命摇头,用尽全力拽着自己别去。

明楼着急:“你这个样子必须要打针才好!不然烧坏了……我……”明楼说不下去,就想一把收回衣角去打电话。

然而明诚比他更急,高烧下话说不快,又语无伦次:“大哥,大姐……半夜不行,会吵醒……阿诚没事的……”

明楼愣住,他心疼阿诚的身体,更心疼阿诚过分的懂事。只得紧紧搂着阿诚,柔声劝解:“阿诚,你是我弟弟也是大姐的弟弟,一家人不会在意这些的,若是明台病了大姐也会这么着急的,你放心,不会有人责怪你,大家都希望你身体好起来才对。”

明诚怔怔地听着,他已然忘记了,生病的时候被人心疼是什么感受,上一次似乎还是五年前……他愣愣地望着明楼,眼睛却比刚才更红了,一颗一颗泪珠滚了出来。

明楼又慌了,莫不是胃疼得更厉害了?情急之下他连忙放开阿诚,径直奔向电话,不顾阿诚背后的声声大哥,拨通了苏医生的号码。不过十分钟,苏医生便赶了过来。

打了针,又吃了感冒药和胃药,明诚总算是舒服了些许。然而不可避免的,大姐终究是被吵醒了。明诚躺在床上,一脸内疚,眼珠乱转,一会儿盯着天花板一会儿瞟向被子,就是不肯闭眼休息。

明楼送走苏医生,又跟明镜解释清楚,忙碌了一通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却看到阿诚咬着嘴唇大睁着眼,忙开口问道:“怎么不睡?还有哪里不舒服?”

“大哥不在我睡不着。”明诚声音闷闷的,眼睛也始终不肯看向明楼,又默默地翻了个身背了过去。

明楼知道他心里内疚又别扭着不肯说,便钻进被子,从背后抱住瘦弱的阿诚。

明诚一震,只听身后声音传来:“阿诚,大哥只后悔没有早点发现你生病,想来下午你一直在吸鼻子,又不停地喝水,而我居然没有一丝察觉,让你病成这样,真是差劲的大哥……”

明诚听着明楼的话尾都带了颤抖,心头又酸又软,又转回身去抱住明楼:“大哥……”

明楼见阿诚不再纠结,内心一松,继续开口道:“所以啊,这些都是大哥疏忽的错,阿诚如果心里再内疚得紧,大哥可真是要难过死啦。”

明诚听着明楼如此责备自己,心疼得不行,连忙抱明楼抱得更紧,把头埋在明楼的胸口:“大哥不要这样说!大哥没有错,阿诚也没错,阿诚不再这么想了!”

明楼见心结已然解开,满意地笑了笑:“睡吧阿诚,多休息才能早恢复,不然还要再挨几针的。”言语间却见阿诚离自己远了几分,不由得蹙眉,“不喜欢大哥抱你么?”

“不是……我怕大哥也生病……”明诚讷讷地开口,却又被明楼一把捞了回来。

“怕什么怕,快睡觉,再不睡大哥生气了。”

这后半夜,明诚睡得极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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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看着大姐一脸焦急地跑进明台的房间,一边支使着阿香拿药做饭打电话给苏医生,脸上早笑成一朵花。

一抬头对上明楼无奈的眼神:“看见没有,这就叫夹板气。”

明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二人相视一笑,走出明公馆,进了车里。

一路上明诚脑中总是回忆起小时候发烧的经历,想着明楼当时慌乱的神情与刚才的大姐并无二致,想着明楼为了观察他的病情一夜都没怎么睡,想着明楼第二天亲手熬的粥,想着明楼从背后抱住小小的自己,想着明楼身上被挠破的指甲印……

想着当年的明楼是大哥,是恩人,如今的明楼是……

是兄弟,是战友,是爱人,更是彼此的软肋与铠甲。

“话都说开了,明台受了这一场刺激,短时间内肯定会保持静默,不会有行动了。”

“大哥你真是……明台都发烧了,你就不能缓一缓再谈工作的事吗……”

明楼撇撇嘴:“他这算什么发烧,顶多算低烧,比起你小时候那回的温度差远了。苏医生说你烧到40度呢你忘了?”

“唔……诶不对啊,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你床头柜的抽屉里就有体温计的,当时干嘛用嘴试温度啊……?”

明楼一怔:“啊……?这不是一时心急嘛……我确实没想起来……”

明诚嘴里嘟囔:“明长官你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本事以及表面正经内心流氓的习性真是与生俱来的……”

“你说什么?嗯?”

“啊……我说人肉体温计物美价廉!误差上下不超过五度!”

“嘿你小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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